
作者: 八千二
最近更新: 更新时间 2025-12-13 23:52:07
状态: 连载
字数: 3.07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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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简介】
1977年冬,知青林昊接过父亲遗书,踏入雾气弥漫的东风澡堂。在这里,七个陌生人教会他世上最高明的骗术。十年间,他们用假侨汇券设局,用双轨制谋利,在法律的空白处行侠。直到严打风暴与价格闯关的巨浪袭来,林昊才发现:自己以骗术守护的底线,正是师父陈九如一生未能挣脱的局。而当澡堂雾气散尽,1988年的人潮中
【目录】
第1章
第2章
第3章
第4章
第5章
第6章
第7章
第8章
第9章
第10章
第11章
第12章
第13章
第14章
第15章
第16章
第17章
第18章
第19章
第20章
第21章
第22章
第23章
第24章
第25章
第26章
第27章
第28章
第29章
第30章
第31章
第32章
第33章
第34章
第35章
第36章
第37章
第38章
第39章
...
第40章2025-12-13 23:52:07
【原文摘录】
没有遗言,只有一张对折的烟盒纸,压在搪瓷缸子下面。
纸上两行字,是父亲歪斜得像要跌倒的字迹:
“昊儿:去东风澡堂找陈九如,他能让你活下去。勿问原因,勿信旁人。”
底下压着五张十元票子,边角都磨出了毛边。
林昊在床边站了五分钟,把痰盂轻轻放在地上。他没哭,只是觉得冷,那种从骨头缝里渗出来的冷。窗纸被风吹得噗噗响,外面天还黑着,胡同里有人咳嗽,痰吐在冻硬的土地上,发出石子落地的声音。
他给父亲换了身干净的中山装,扣子扣到最上面一颗。又打来一盆热水,用毛巾擦那张蜡黄的脸。父亲眼睛半睁着,他伸手去阖,阖了三次才合上。
做完这些,天刚蒙蒙亮。林昊揣上钱和纸条,锁了门。门锁咔哒一声,他知道,十八岁以前的日子,被锁在这间十二平米的平房里了。
东风澡堂在城东,要穿过三条胡同,过一个菜市场。
早上六点,菜市场已经醒了。白菜帮子冻在地上,踩上去咯吱响。副食店的铁栅栏还没拉开,有人裹着棉大衣排队,等着买今天限量供应的豆腐。林昊从队伍旁走过,听见两个大妈在议论:
“……听说了吗?红旗公社又揪出来一个,藏了本《红楼梦》……”
“现在谁还看那个,都在准备高考呢。”
“考上了也得有门路,没见返城那些知青……”
声音在寒风里断断续续。林昊把脸缩进旧围巾,加快脚步。围巾是父亲去年买的,深灰色,这会儿已经结了一层白霜。
澡堂在一条死胡同尽头。青砖墙上刷着白字标语:“讲卫生,除四害”,后面几个字被雨水冲花了。两扇厚重的木门虚掩着,门缝里漏出雾气和硫磺味。
林昊刚要推门,里面传出说话声。
“陈九如,1968年3月17日,你在哪儿?”
声音很硬,带着审讯腔。林昊的手停在门把上,从门缝往里看。
澡堂里雾气蒸腾,像下了场大雾。三个穿蓝制服、戴红袖章的人,呈三角站着,围着一个瘸腿的中年男人。男人坐在长条凳上,正用一块白布慢慢擦脚。他擦得很仔细,脚趾缝都不放过。
“三位同志,”男人开口,声音不高,但穿透雾气,“1968年3月17日,我在黑龙江建设兵团,伐木。这事当年审查过七次,档案里有记录。”
“档案可以造假。”左边那个红袖章向前一步。他个子很高,帽檐压得很低,“有人举报,那天你在北京,参与了批斗李书记。”
“举报人是谁?”
—— 引自章节:第1章
“这是你的。”陈九如已经转身往澡堂深处走,“八将各有一把,凑齐八把,才能打开后院那扇门。”
“后院有什么?”
“你的新家。”陈九如头也不回,“还有六个你需要认识的人。”
林昊跟着他穿过更衣室。更衣室很旧,木柜上的绿漆剥落大半,露出里面的木头纹理。墙上贴着发黄的《淋浴须知》,字迹模糊不清。最深处有一扇铁门,门上八把铜锁一字排开,锁孔形状各异。
陈九如掏出自己的钥匙——刻着“掌”字——插入最中间的锁孔。咔哒一声,锁开了。
“你的锁是左边数第三个。”他说。
林昊找到对应的锁孔。钥匙插进去,严丝合缝。转动时能感觉到锁芯内部复杂的结构,不是普通的弹子锁。又是咔哒一声。
两人推开门。
门后不是林昊想象的小院,而是一条向下的石阶。台阶很陡,两边墙壁潮湿,长着青苔。头顶有昏黄的灯泡,用铁丝网罩着,光线勉强照亮脚下的路。
走了大概二十级台阶,眼前豁然开朗。
这是一个地下室,但大得惊人。林昊目测有半个篮球场大小,挑高至少三米。墙面用青砖砌成,地面铺着水泥,被打扫得一尘不染。最引人注目的是正中央那张长桌——实木,厚重,桌面上刻着复杂的花纹。
桌边坐着七个人。
林昊的脚步停在最后一级台阶上。七双眼睛同时看过来,没有人说话。
陈九如走到桌首位置,敲了敲桌面:“正将,林昊。林正风的儿子。”
空气凝固了几秒。
然后,坐在最靠近林昊位置的那个女孩先开口了。她看起来十六七岁,梳着两条麻花辫,穿着洗得发白的的确良衬衫。但林昊注意到,她脚上穿着一双红色的芭蕾舞鞋,鞋尖磨破了,用白线缝过。
“苏小晚。”女孩站起来,伸出手,“提将。”
她的手很凉,掌心有茧——不是干粗活的那种,是练舞磨出来的。林昊握了一下就松开。
“林昊。”他说。
“我知道。”苏小晚笑了笑,眼睛弯成月牙,“你父亲来接过我放学,三次。你可能不记得了。”
林昊确实不记得。父亲很少提过去的事。
第二个站起来的是个穿旧军装的男人。他大约二十四五岁,左腿站立时微微弯曲,但身板笔直得像一杆标枪。脸上有道疤,从眉骨斜到颧骨,让原本端正的五官显得有些狰狞。
“赵七。”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反将。”
他没有握手,只是点了点头。林昊注意到他的右手一直插在裤兜里,从没拿出来过。
—— 引自章节:第2章
早晨九点,北京城开始苏醒。自行车流像潮水一样涌过长安街,铃声响成一片。穿蓝色工装的工人、拎着菜篮子的妇女、背着书包的学生——1977年1月18日的普通一天。
但对林昊来说,今天一点都不普通。
他低头看了一眼手腕上的上海牌手表——这是陈九如借给他的。表盘有些磨损,但走时很准。九点零七分。
按照计划,柳随风应该已经进了邮电局,以“采访先进工作者”的名义接触那个负责收发电报的办事员。苏小晚和雷猛在郊区走访最后一个受害者家庭。文清在家里赶制那份“特批返城名额”的假文件。
而林昊的任务,是等。
等那个可能出现的接头人。
三天前的分工会后,柳随风用了两天时间从他表哥那里套出信息:东风街道办确实有个负责收发信件的老李,五十多岁,最近突然抽上了带过滤嘴的大前门,还在旧货市场淘了块旧手表。
“老李说是一个远房亲戚送的。”柳随风昨晚汇报时,脸上带着惯有的狡黠笑容,“但我查了,他那个亲戚三年前就死了。”
更关键的是,白鸽连续三天截获了从北京发往上海的电报,用的还是那个密码本。最新一封是昨天下午发的,译电内容是:“新货已备,可出。”
时间、地点、数量都没说。
这说明,骗子今天可能会来取“货”——也就是新的诈骗目标信息。
林昊喝了一口汽水,冰冷的液体顺着喉咙滑下去。他的目光扫过邮电局门口每一个进出的人。
一个戴鸭舌帽的中年男人,手里拎着黑色人造革包。
一个穿军大衣的年轻人,在门口徘徊了两分钟才进去。
一个老太太,拄着拐杖,走得很慢。
九点二十三分。
邮电局里走出一个人。
林昊的身体微微绷紧。
是柳随风。他腋下夹着笔记本,脸上带着满意的笑容,朝对面副食店走来。经过林昊身边时,他压低声音说了一句话:
“二楼电报窗口,穿灰色中山装,戴眼镜,左手无名指有块疤。”
说完就径直走了,像根本不认识林昊。
林昊放下汽水瓶,走进邮电局。
大厅里人不多。木质柜台漆成深绿色,上面挂着“为人民服务”的牌子。左边是邮寄窗口,右边是电报窗口。林昊走上二楼,楼梯是木质的,踩上去咯吱作响。
二楼更安静。电报窗口只有一个工作人员,正在低头打算盘。窗口前站着三个人在排队。
林昊一眼就锁定了目标。
灰色中山装,洗得有些发白,但熨烫得很平整。戴着一副黑框眼镜,镜片很厚。大约四十岁,中等身材,看起来像个机关干部。他左手扶着柜台,无名指靠近指根的地方,确实有一道淡褐色的疤痕,像是烫伤留下的。
—— 引自章节:第3章
秦卫东住在西城,离这里至少十公里。这个时间公交车已经停了,出租车更是想都别想。林昊只能步行。
他选择了最暗的路线:小胡同串着大胡同,避开主街。这是赵七教他的——侦察兵的反追踪路线。虽然不确定是否有人跟踪,但谨慎总是没错的。
走了大概半个小时,林昊在一个公共水龙头前停下来。水龙头已经冻住了,他用石头敲了敲,才流出一股细流。他捧水洗了把脸,冰冷刺骨的水让他清醒了不少。
抬头时,他看见水房墙上的月份牌。
1977年1月18日。
距离父亲去世,整整三天。
三天前,他还是个刚满十八岁、等着高考报名的普通青年。三天后,他成了什么“千门正将”,要去偷公章,设骗局,抓骗子。
世事变得太快。
林昊继续走。穿过一条铁路岔道时,他听见远处传来火车汽笛声,悠长、苍凉,像是从另一个时代传来的回音。铁轨在月光下泛着冷光,枕木间的石子冻得硬邦邦的。
他想起父亲说过的一件事。
1965年,父亲和秦卫东一起从部队转业。组织上给了两个选择:一个去地方当干部,一个留在保密单位。父亲选了前者,秦卫东选了后者。
“你秦叔叔胆子大。”父亲当时说,“他说想看看最高处是什么样子。”
后来父亲再也没提过秦卫东。直到1968年,父亲从钢厂回来,断了一条胳膊,在床上躺了三个月。那三个月里,他只说过一次秦卫东的名字。
“卫东替我挡了一劫。”父亲望着天花板,“这辈子,我欠他一条命。”
林昊当时九岁,听不懂。现在他懂了。
欠一条命的意思就是,当你需要的时候,对方可以为你做任何事——哪怕违背原则,哪怕冒生命危险。
他希望这个逻辑现在还成立。
秦卫东住在一个大院深处。门口有岗哨,穿军大衣的哨兵在灯光下站得笔直。院墙很高,上面拉着铁丝网。大铁门紧闭,只留一个小门进出。
林昊在小门外站了两分钟,观察哨兵的换岗时间。每隔四十分钟,会有另一个哨兵来换岗,交接过程大约一分钟。这一分钟里,两个哨兵的注意力都在对方身上。
他等到下一次换岗。
当两个哨兵面对面敬礼时,林昊快步走到小门旁的值班室窗口。里面坐着一个中年军官,正在看报纸。
“同志,我找秦卫东处长。”林昊说。
军官抬起头,打量他:“有预约吗?”
“没有。但您把这个给他,他就会见我。”林昊从窗口递进去那封1965年的介绍信。
—— 引自章节:第4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