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佚名
最近更新: 更新时间 2025-10-23 15:02: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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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简介】
我住进妈妈家的第二年春天,窗台那盆原本茂盛的茉莉死了。它是在一个无人注意的午后悄然枯萎的。没有挣扎,没有声响,只是静默地走向终结。就像我在这个家里的存在。
【目录】
第一章
第二章
第三章
...
第四章2025-10-23 15:02:17
【原文摘录】
然后移开,什么也没说,转身去给乐乐新买的鹦鹉喂食。
来妈妈家以前,我总以为自己名字的由来,是因为妈妈喜欢茉莉。
后来我才知道,其实她连替我取名都懒得。
只是把分娩完一抬眼看到的第一件东西,拿来做了我的名字。
即便如此,但我还是喜欢茉莉。
因为它是这个家为数不多能让我感到心安和慰藉的东西。
我知道,那盆茉莉是她以前的男朋友送的。
不是李叔叔,是更早的那个,那个被她藏在心底,却被我父亲彻底毁掉的人。
李叔叔后来告诉我,那个人在被打残废后,全家搬走了,再无音讯。
茉莉死了,妈妈连一丝多余的情绪都没有。
她只是懒得再看到任何能勾起那段回忆的东西,包括我。
我的出生,是一场暴行的产物。
我的生父,一个我从未谋面,连照片都没见过的男人,是个彻头彻尾的混子。
他看上了当时年轻漂亮的妈妈,而妈妈那时已经有了一个感情很好的男朋友,一个斯文干净的男人。
我父亲用了最下作的手段,他纠集了一帮人,把那个男人堵在巷子里,生生打断了他的一条腿,落下了终身残疾。
然后,他拿着这件事,胁迫妈妈嫁给了他。
妈妈抗争过。
她跑去医院,想把我拿掉,却被我父亲发现,硬是从手术台前拖了回来。
她试过从家里高高的楼梯上滚下去,试过胡乱吃药,甚至绝望到用衣架伤害自己,只为了不让我来到这个世上。
可每一次,都被那个男人及时发现,救了回来。
他把她捆在家里,寸步不离地看着,像看守一个囚徒。
最后,他搬出了我那时还年幼的小舅舅,用他的生命安全作为威胁。
她累了,认命了。生下了我。
我两岁时,他醉酒打她,她推了他一把。他摔死了。妈妈被认定为正当防卫。
我被送到了爷爷奶奶家。
八岁那年,爷爷奶奶相继离世,我被送了她重新建立的这个家。
这个家有温柔的继父李叔叔,有备受宠爱的弟弟乐乐,还有她,我的妈妈。
她看我的眼神,从来不是激烈的恨,而是一种彻底的、冰冷的疲惫。
仿佛多看我一眼,都会消耗她所剩无几的生命力。
她很少跟我说话。必要的时候,会用最简短的指令。
“吃饭。”
“关门。”
“出去。”
那种无视,比打骂更刺骨。
它明确地告诉我,我不值得她投入任何情绪,不过是她必须忍受的污点,仅此而已。
—— 引自章节:第一章
我听到李叔叔压低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小茉好像发烧了,要不要去看看?”
然后是妈妈没有任何起伏地回应:“死不了。”
三个字,像三根冰冷的针。
李叔叔没再说话。
过了一会儿,我房间的门被轻轻推开一条缝。
一瓶退烧药和一杯水被悄悄放在了门边的地上。门又轻轻合上。
我在黑暗中,听着他蹑手蹑脚离开的脚步声,眼泪混着汗水流进鬓角。
那药很苦,苦得我喉咙发紧。
妈妈并非没有情绪。
只是她的情绪,从不直接落在我身上,却处处因我而起。
弟弟乐乐不小心打碎了她的一个旧杯子,她只是愣了一下,然后平静地打扫干净。
可那天晚上,她做饭时,切菜的声音格外用力。
我知道,那个杯子,可能也关联着某个我不配知道的过去。
我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我学会了像猫一样走路,安静地吃饭,然后把自己关在房间里。
我的房间朝北,终年不见阳光,带着一股淡淡的霉味。和我一样。
偶尔,在饭桌上,我的筷子不小心碰到碗边,发出一点声响。
妈妈会立刻蹙起眉头,不是瞪我,而是垂下眼睑,仿佛这声音都是对她的折磨。
那一刻,我会立刻僵住,连呼吸都放轻。
我试图做点什么,来缓解这种令人窒息的僵硬。
我更加卖力地打扫卫生,把地板拖得光可鉴人。
我小心翼翼地照顾着乐乐,陪他玩积木游戏,给他读他早已听腻的童话书。
乐乐很喜欢我,他叫我“姐姐”,声音软糯,带着全然的信任。
他会把幼儿园发的小饼干偷偷留一半给我。
每当这时,妈妈如果恰好看到,她不会立刻出声制止。
但她会走过来,用一种不容置疑的动作,把乐乐牵走。
或者用“乐乐,来看看妈妈给你买了什么新玩具”“乐乐,该洗手吃饭了”这样的话语,把他从我身边引开。
她不批评我,也不指责乐乐,只是用行动清晰地划下界限:
我的儿子,不应该和你太过亲近。
有一次,在我的努力下,乐乐在幼儿园得了小红花,兴高采烈地举给她看。
她难得地露出了笑容。我站在角落,心里有一点微弱的希冀。
可她抬起头,目光不经意地扫过我时,那笑容瞬间消失了,只剩下一片空洞。
她摸了摸乐乐的头,转身走开。
我明白了。我做的任何事,都无法抵消我存在本身带来的厌恶。
我的勤快,我的顺从,或许都只是“那个男人的种”惺惺作态。
提醒着她,看,这个流淌着肮脏血液的人,还在你眼前晃。
—— 引自章节:第二章
她的眼神,不是恨,而是恍惚,然后是迅速弥漫开的痛苦和恶心。
“脱了。”她的声音嘶哑,带着颤抖。
我愣住了。
“我让你脱了!”她突然拔高声音,但随即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脸色苍白地扶住墙。
“像……太像了……”
她没说像谁。
但我知道。我长得随她,眉眼尤其像。
但偶尔还是会有一些神态,像那个毁掉她一生的男人。
我慌忙扯下衬衫,像扔掉什么烫手的东西。
从那以后,我只敢穿最灰暗、最不显眼的衣服。
李叔叔后来悄悄告诉我,我父亲当年,就有一件类似颜色的衬衫。
看,连颜色都是罪。
李叔叔后来找了个机会,偷偷对我说:“小茉,你妈妈她心里有道坎,一直没过去。你别怪她……”
他的声音很低,充满了无力感。
我知道她心里有坎。
我的存在,就是那道坎本身。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像钝刀子割肉。
没有激烈的冲突,只有日复一日的冰冷和忽视。
李叔叔努力维持着这个家表面的平静,却在妈妈看不到的角落,对我投来饱含歉意的目光。
我渐渐不再感到委屈。只剩下麻木。
我知道,我是不该来到这个世界的。
我的呼吸,我的存在,对她而言就是持续的伤害。
那年深秋,树叶落得差不多了。天总是灰蒙蒙的。
我得了市里作文比赛的一等奖,题目是《我的家》。
我写的是李叔叔和乐乐,通篇没有提到妈妈。
老师让我把奖状拿回家给家长看。
我把奖状递给她时,心里没有任何期待。
她接过去,看了一眼。
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手指微微蜷缩了一下,把奖状的边缘捏出了一点褶皱。
“哦。”她应了一声,把奖状随手放在了茶几上,再也没有看一眼。
那天晚上,我起夜,经过他们卧室门口,听到里面压抑的啜泣声。是妈妈。
“……凭什么……他那种人凭什么能有这样的孩子……”
她的声音断断续续,充满了不甘和绝望。
“我看到她……就想到我那时候……像躺在烂泥里……怎么也爬不出来……”
李叔叔低声安慰着什么,听不清。
我站在门外,冰冷的寒意从脚底蔓延到全身。
原来,连我的优秀,在她看来,都是对命运不公的讽刺。
我越好,就越证明她的人生被摧毁得多么没有价值。
我回到床上,睁着眼睛直到天亮。
第二天,奖状不见了。
不知道是被她收起来了,还是扔掉了。我没有问。
从那天起,我知道,我留在这里的每一天,都是在凌迟她,也凌迟我自己。
我开始寻找一切可能的机会待在外面。
—— 引自章节:第三章
他的小脾气上来了,突然抓起几块积木,用力扔了出去。
五颜六色的塑料块滚得到处都是。其中一块骨碌碌滚到了阳台的玻璃门边。
阳台的窗户为了通风,打开了一条不小的缝隙。
乐乐爬起身,跑过去捡那块积木。
他蹲下身,小手伸向滚到阳台边缘、紧贴着窗户缝隙的积木块。
身体因为用力而微微前倾,重心不稳。
一切发生得太快。
我甚至来不及喊出“小心”,就眼睁睁看着他的身体因为惯性,猛地从那条窗户缝隙里栽了出去!
我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猛地从地垫上弹起来,冲向阳台。
我们家在二楼,楼下就是水泥地!
乐乐小小的身体蜷缩在冰冷的水泥地上,一动不动。
额角处,有刺目的红色在迅速蔓延开。
妈妈听到了那声异响和紧接着的哭声,从厨房冲了出来。
“乐乐——!”
她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那声音完全变了调,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恐惧。
她像疯了一样,跌跌撞撞地冲向大门。
我几乎是手脚并用,冲下楼梯,好几次差点踩空。
妈妈也紧跟着冲了下来,扑到乐乐身边,手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眼泪汹涌而出。
那种崩溃和绝望,是我在她脸上从未见过的情绪。
“乐乐!宝贝!别怕,妈妈在!妈妈在!”
就在这时,楼上阳台传来一声沉闷的摩擦声。
我们下意识地同时抬头。
也许是乐乐掉下去时蹭到了,阳台边缘那盆放了很久、沉重无比的仙人掌突然松动。
半个盆体已经探出了边缘,正摇摇欲坠!
而楼下,乐乐躺的位置,不偏不倚,正好在它的正下方!
妈妈也看到了,她发出一声短促到极致的惊叫,瞳孔骤然收缩。
那一刻,我没有思考。
仿佛有一种比思维更快的本能,从灵魂深处迸发出来。
我扑了过去。
就在用身体挡住乐乐的瞬间,我听见头顶传来急促的风声,然后是一声巨响。
沉重的陶土花盆,结结实实地砸在了我的后背上。
一股撕裂般的剧痛,瞬间席卷了全身。
甚至能清晰地感觉到骨头碎裂的咔嚓声。
我眼前一黑,重重地趴倒在了冰冷坚硬的水泥地上。
—— 引自章节:第四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