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礼杨
最近更新: 更新时间 2025-05-03 06:44:06
状态: 连载
字数: 3.36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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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简介】
《问彩云》以一桩神秘的凶杀案为引子,主人公韩少闻从北平取道郑州、再西行至西安,苦苦追寻真相,有“人生苦旅”的况味,兼具“在路上”的视角。1928年的大动荡面前,人性深处的道德诉求、对于“罪与罚”的渴望也在“犯罪与侦破”的故事中发挥到了极致。无穷的远方,无限的人们,一声声问,从无尽的时间里传来,也许只
【目录】
文前
一
二
三
...
四2025-05-03 06:44:06
【原文摘录】
当时相当狼狈,浑身上下淋了个透湿,由于近视眼镜早已摘下,视物模糊,再加上慌里慌张,进门时一个没留神,竟被门坎绊了一跤,几乎是一个狗啃屎,摔倒在徐大爷脚前的。
徐大爷当时正稳稳地坐在一把大竹椅上,面朝大门,口含烟袋,美滋滋地观赏着久旱之后的甘霖。
可能是我五体投地的见面之礼太过盛大,倒把徐老爷子惊得直楞楞从椅子上弹了起来,手上的烟袋锅子随之摔落,啪塌一声,溅起火星子闪了一地。
待搞清楚我来自省城,并且是搞创作来采风的,徐大爷赶紧唤过来老伴,又是拿毛巾,又是递热水,又将我推入卫生间,催我赶紧擦洗一下换上干衣,同时还嘱咐老伴去煮碗姜汤,说是怕我着凉感冒。热情得倒让我有些不好意思。
肩包里是带了换洗衣裳的,一番忙乱,出得卫生间,手上捧着一大团湿衣裤。徐大爷拎出远红外电取暖器,将湿衣裤展开搭在椅背上烘烤着。十几二十分钟后,都忙停当了,这才跟我攀谈起来。
屋外的雨仍在哗哗下,我坐在小竹椅子上,喝着姜汤,瑟缩的身子很快就舒缓过来了。
老俩口都是镇上小学退休教师,退下来了闲着没事,也是为了溜达溜达健身,也是换点零花钱,天气好的日子里,老俩口偕伴还出去收些废品,主要是收废旧书报杂志。后院里搭了个简易棚子,收回来的废旧书报都堆在里面,整理捆扎好了再卖给需要的工厂。
“有一次,发现有一些大档案袋,袋口是密封好的,袋内文件装得蛮实沉,夹在大堆的旧报纸中间,像是一些旧档案材料。不知有用没用,也没敢随便丟掉。”徐大爷嘟囔着说道。
我吃了一惊。袋口竟然是密封好的,里面的东西应该完好。会是什么年代,什么内容什么密级的档案材料呢?
片刻功夫,档案袋被抱了出来,摞在堂屋的旧八仙桌上。数了数,总共有五袋。袋口果然是封好的,并且盖有骑缝公章,红色章痕依然清晰,是XX军管会的。公章旁边是小小的“保密”方章,也是红色,只是色泽略微偏暗,然后是同样大小的“归档”方章,有编号,却是黑色的,一红一黑,对比鲜明。未标明密级。
我抬眼瞅了瞅徐大爷,他也正盯视着我。
“拆开?”我征求意见。
“拆呗!”徐大爷爽快。
—— 引自章节:文前
我叫韩少闻,宣统元年(公历1909年)生人。籍贯为直隶献县(现河北沧州献县),跟乾隆朝礼部尚书、协办大学士、太子少保纪昀纪晓岚同乡。1926年考入北平清华学堂,次年恰逢奉军张作霖攫取北京政权,悍然将清华学堂与其他八所国立大学合并为京师大学校,我因参与校内争斗,于1927年秋被迫离校。经亲戚介绍,入京师警察厅(国民政府接管后改为北平特别市公安局),任司法处刑事警察三队实习警,师从于三队队长为马佐安。马同时兼任三队的总教习。为了能谋求一个好的发展,入队后,我私下里向马佐安行过拜师大礼。礼后即正式以师徒相称。由此,我便成为了师傅的贴身随从。有的时候随他外出办案,如归来太晚,我就干脆住在他的宅子里。那时候师傅尚未婚娶。这个宅子原来是他弟弟马佐良的,后来做古董生意赚了钱,便在琉璃厂街另购了一座临街的大宅,前店后宅,于是将原来的这座小宅子送给了马佐安。
1928年阳历新年,也就是元旦之后,应该是第三天,傍晚时分,我刚从外面办事回到队办公室,正想喝口水休息一下,就见值班的接线员急匆匆跑过来对我说:“你赶紧去马队长家,他老人家来过三个电话问你回来了没有呢!让见到你立马催你过去,不可耽搁!”我撂下茶杯就跑了出去。
—— 引自章节:一
西厢房里郁老爷子正在指挥给马佐良脱衣服,店掌柜恩泰又回来了,还有师傅马佐安,两个人配合着用力,但由于尸体已经僵硬,而且是蜷曲着,褪衣相当不易。最后实在没办法了,师傅只得找了把大剪刀,咔嚓咔嚓将上衣及裤子统统剪开,这才终于将全部衣服褪去,露出了马佐良黑紫色的身子。
我闻到一股浓浓的酒味儿,刚才一进门的时候就闻到了,只是这会儿跟师傅离得更近,?酒味儿愈发的浓烈,这才意识到,师傅刚才是在喝酒。瞅个空隙扭脸朝桌子上看去,果然上面摆了一坛子烧刀子老酒,还有两只碗。应该是恩泰从外面拎过来的,我去郁家的时候,他俩应该开始喝起了酒。显然是师傅心情极度的悲恸,在借酒渲泻着什么。
郁老爷子蹲了下来,手握着把高倍放大镜,开始验尸。
刚才在宅子门口,我是看到停了部车,车窗开着,司机正坐在车内吸烟,看到我,还歪着脑袋乜斜着我,眼神中透着傲气。我是穿着黑色警服的,路灯下应该看得清楚。当时我心里还在琢磨,这小子是不是有些个狗仗人势?车是美国通用公司的奥兹莫比尔,崭新的,确实挺气派,但肯定不是厅里的车,这我清楚,厅里乃至当时政府的车,大多都是福特,并且都是普通型的,未见有如此豪华版的。及至进门见到郁老爷子我才反应过来,这车是他带过来的。但究竟是他新买的还是其他什么人的尚不清楚。此前没听说他有车。一个坐堂问诊的老中医,尽管时常被警察厅或政府部门请去帮忙,也结交有不少权贵,但也不至于如此有钱!钱从哪来?这倒也是个谜。据说他俩儿子均在军界服务,大儿子郁元桂在绥远,是冯玉祥手下的什么野战医院的医师,二儿子郁元清在国民革命军第二集团军第四方面军总指挥宋哲元身边任参谋副官,暂驻跸西安。1926年宋哲元任冯玉祥部国民军第一军第一师师长时,曾驻防北京。据说就是在那个时侯,郁老爷子将这两位公子亲自送到了宋哲元那里。说是郁老爷子跟宋哲元很早就熟识,并且交情很不一般。从那时起,郁老爷子便命人改小了门楼子,不再坐堂行医,而是修心养性,开始过起了所谓“大隐”的日子。但私下里仍然与警察厅等个别政府机构时有往来。
勘验仍在进行着,我们全都蹲在地上,围绕着裸尸。一个个眉头紧皱,师傅和恩泰嘴里喷着酒气。
烧刀子喝下肚,除了让人热血沸腾外,就是酒臭味特别重,有人开玩笑说能熏死驴。我对这酒臭味尤其敏感,闻着直想吐。
—— 引自章节:二
风好大。呜一一呜一一呜的怪叫声让人害怕。毕竟这种忽高忽低左拱一块右凹一处的黄土地貌第一次见到,陌生、怪异、毫无章法本身就容易令人紧张。阴沉沉的天幕下,塬上那些落光叶子的枯树,以及一蓬一蓬的衰草都随风巨烈摇摆着,让人感觉仿佛周边的梁、茆,远处的山也都在左右摇晃。
骑在马上,我紧握住缰绳,很怕被那一波强似一波的狂风给刮下来。师傅马佐安和掌柜的恩泰分别骑在另两匹马上,也都缩着脖子猫着腰,双腿紧夹马肚子在加紧赶路。按师傅的想法,天黑之前我们必须赶到扶风。
不知道是不是被这神经病似的狂风刮的,打从出西安城起,我就恍惚觉着身后面像有人在跟踪,但一路上多少次猛回头,却又从未看到。我怀疑是自己的心理作用,然而这种感觉又始终挥之不去。真的有些魔症了。
我们一行三人是六天前离开京城的。离开前师傅做了一些准备。马佐良的尸体被暂时寄放在协和医院的太平间,师傅在医院里有熟人,随便交了点费用,说是十五天左右会来取走装殓安葬。但我并不清楚他是怎样跟厅里交待的。可以肯定的是他没有向厅里报案,除我之外,厅里应该没有人知道他弟弟遇害以及我们将要远赴陕西追查凶手之事。他此次带着我,是以调查其它刑案的名义出来的,并且,只说是前往保定、安国一带。也正为此,他和我才能够带枪出行,而目带足了弹药。只是我们都脱去警服,换成了便装,打扮成了跑买卖人的样子。
临出发的前一天,师傅在厅里跟周巨东副厅长大吵了一架,吵得那个凶啊,只差抜枪了。
起因还是去年冬天,东城区的部分市民,检举、控告警察厅一队队长汤志宏的那件事。当时那些市民联名向北平市参议会,北平市政府控告汤志宏藉公泄忿、包庇赌博、逼卖赊欠、索欠诬害等等罪状,控告书洋洋洒洒凡三千多字,内容翔实,每件事、每个人、时间地点,目击证人等清清楚楚,文尾附签名、盖章册,上有居民及商铺的签名、手印一千六百多份,真的是触目惊心。
—— 引自章节:三